记者调查：哈尔滨阳明滩大桥坍塌真相原因

视频文稿

有一座桥，建成通车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当4辆货车经过桥面的时候，它却坍塌了。8月24号发生在哈尔滨的这场悲剧，已经造成3人死亡，5人重伤。这座阳明滩大桥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是当初设计得不合理么?是它建造时偷工减料?还是说这4辆货车太重了呢?

8月24日凌晨5点半，一声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哈尔滨市阳明滩大桥疏解工程、三环路高架桥洪湖路上桥匝道处发生坍塌，4辆满载石料和饲料的重型货车翻下桥面。听到响声，住在附近的几名建筑工人第一时间赶到了塌桥现场。

建筑工人 小李:听见那一响，我在那儿感觉像那烟似的哗下来的。(记者:没过来救人吗?)过来了，我从那儿过来时候，上面站人了，一瞅这个门啥的打不开呀，过来看看，后来他们交警人过来就给疏导现场了。

当时，100多米的桥面几乎完全脱离了引桥，只剩一些变形的钢筋还连着引桥和断裂的桥面，桥面的水泥块飞到几十米远的地方，有的地面已被砸出大约1米深的沟。3辆拉着生石灰的大货车都已侧翻，由于挤压，几辆车的驾驶室严重变形，事故当场造成2人死亡，1名伤者送到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还有5位伤者住院治疗。

阳明滩大桥，是目前我国长江以北地区桥梁长度最长的超大型跨江桥，2011年11月竣工通车。大桥全长15.42公里，宽41.5米，双向8车道，建设工期18个月，总投资18亿。就是这座创造“哈尔滨速度”、“哈尔滨奇迹”，并两获“鲁班奖”的大桥，其疏解工程竟在4辆大货车的车轮中倒下，使得舆论一片哗然。

哈尔滨市民 宋先生:我感觉这个问题不小，你这问题是那样，花这么老些钱建的桥，利民利国的事，没用上一年半年的就塌了，这玩意你说不出，你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

哈尔滨市民 李女士:我觉得我以后要走桥就应该小心了，刚刚建的，我听说通车还没有到一年。那如果这样的桥都让人感觉不安全，其它的新建的桥我真应该上去要小心一点。

正在人们迷惑不解之时，官方迅速作出了回应。8月24号，也就是事故发生后几个小时之，哈尔滨市政府就召开新闻发布会，由市政府秘书长给出了初步的事故原因判断。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我在现场看应该说是超载，可能涉及到严重超载。

一座通车未到一年的重点路桥建设项目，一座竣工通车时高调宣布的百年大桥，一座可满足高峰期每小时9800辆机动车通行的特大桥梁，其附属部分却在四辆大货车的车轮中倒下。这是许多哈尔滨市民不愿看到的现实，而政府官员给出的车辆超载，压翻桥梁的说法，引来了更严重的质疑。

哈尔滨市民 李女士:我一开始在想，那时候说两个(货车)都是那种大货车，拉很重的东西，我以为是不是载重超过了，但是我又细一想，好像不应该吧，应该抗造了几年以后，再出现磨损或者怎样，那我想是不是跟质量有关系。

哈尔滨市民 宋先生:你再重的车，他要说把桥梁压塌了那是你车重的事，你现在是连梁子一起侧翻下来了，那是重量的问题吗，那不是大车在上面走害怕，我们开小车的在上面走也害怕。

哈尔滨市民 马先生:那就是偷工减料，没别的啥。这么大的工程阳明滩大桥四台车就能压塌了，就是质量不过关。

到底是“车太重”了，还是“桥太脆弱”了?争论还在继续。虽然说坍塌的部分不是跨江大桥的主体，但这座准备要使用百年的大桥，在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后，竟然被4辆车给压垮了，确实让人接受不了。

哈尔滨一位桥梁专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桥梁的质量是合格的，该段桥梁的载重能力为单向190多吨，而塌桥中段的4辆大挂车，保守估计近500吨重量，相当于超出桥梁承载能力两倍多。对桥体造成偏载，使得桥整体倾覆下去。”

此言论一出，立即被诸多网友批驳，大桥上千万别堵车，要不全得掉下去，甚至有一些网友戏称，已经“猜到”结果。因为在此之前，其他地方多个桥梁和道路事故的原因都首先指向车辆超载。重车压翻桥，是不是同样说明，桥梁有问题?

黑龙江省交通科学研究所副总工程师 张国庆:超载压塌的话主要梁应该坏，它这个梁没坏，还不能完全说是超载的事。

哈尔滨工业大学空间钢结构幕墙有限公司总裁、博士 陈月明:其实你看桥一下子掉下来，把地面砸了那么大一个坑，桥面并没有怎么坏，桥墩并没有怎么坏，说明它的质量还是挺好的，桥墩和桥面的质量还是挺好的。就是桥的连接处出了问题，那个地方不好。

在“超载压塌说”频遭质疑之时，8月25日晚上，哈尔滨市政府再一次召开发布会。发布会上，黄玉生再一次强调了倾覆车辆的严重超载情况。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哈尔滨市安监、交通和公安交管部门在调查事故中，将倾覆的车辆按位置由前至后(由北至南排序)分别编为1-4号车。据测，“1号”车车货重为22吨，2-4号车车货总重400吨以上；2-4号车货厢体积均有改动，为非标车辆。

发布会后，记者问到四辆货车的重量是否超出桥梁的荷载，桥梁的设计荷载到底是多少，是否与此前的发布会一样，仍然认为超载是此次事故的直接原因时，黄玉生未作明确答复。

新华社记者:第三部分说，1号车是22吨，2到4号车是400吨，加起来是420吨，是否符合匝道上的承载标准，如果不符合，当时设计和施工的标准是多少?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现在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关于你问的问题我们正在调查中，调查之后我们会有一个明确的解释。

新华社记者:现在跟之前的新闻发布会相比是不是还是怀疑超载是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坍塌的原因正在调查，刚才我的发布当中已经说了，我们都很认真很积极，结论很快就会回来。

新华社记者:大概什么时间?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不会很长时间，近日就能出来。

针对这起牵动无数目光的事故，国家安监总局有关负责人已明确表示:桥梁刚投入运行一年就发生断裂，肯定有问题。一旦有了结论，会让当地的事故调查组及时地向社会予以披露。

国家安监总局新闻发言人黄毅8月24日在国新办发布会上回应哈尔滨大桥坍塌事故说，“我认为刚投入运行一年多就发生了断裂，肯定有问题”。同时黄毅表示，将第一时间督促有关部门公布事故调查情况。

国家安全监管总局新闻发言人 黄毅:肯定有问题，但是什么问题，需要在事故调查之后才能加以确认。

这是当初高调问世的阳明滩大桥竣工的场面，与现在的悄然无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自事故发生之日起，当地所有官方的表态全都出自那位秘书长，而设计、施工、监理单位迟迟没有表态，也无法联系。

新桥“不堪一压”，是设计的缺陷，还是工程的质量问题，目前调查仍在进行当中。与此同时，更多的追问也接踵而至。有人说，预计要修建3年的这座大桥，最后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提前完工，是不是埋下了安全隐患呢?还有人问，坍塌的那部分桥体是由谁施工的，又是谁来监理，为什么这些信息不公开呢?而面对这些问题，相关单位迟迟没有回应。

我们的记者试图查询断裂桥梁部分施工单位信息，但哈尔滨市建委表示，因为大桥施工指挥部已经解散，所以无法查询是哪家单位负责的这段事故桥梁。相关部门的回应引来了更为强烈的质疑。

政府不断回应，公众不断质疑。在8月25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黄玉生针对网络上“哈尔滨市建委有人说大桥建设指挥部解散了”等说法做出回应，称“此事不存在”。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日前网上出现市建委有人说大桥建设指挥部解散了，找不到施工单位的情况。经了解核查，此事并不存在。市建委已按照事故处理的有关程序，将设计单位、施工单位、监理单位等相关资料提交事故调查组。待事故调查结果确定后，将以上单位名单一并向社会公布。

重要的市政交通工程项目，“公开”是一个基本的要求，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当然，细致深入的事故原因调查确实需要时间，但是及时地回应社会关切、随时公布事态的进展，是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的应尽之责，也是对伤亡者家属和社会公众知情权的基本尊重。

既然宣称“不存在”，却不公布名单，公众质疑因此难以平息。有网民因此表示，设计、施工、监理单位还成了保密单位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公布名单还要适时才能公布。还有网民说，当事人知道、有关部门知道，就老百姓不知道，让这些单位“隐姓埋名”究竟为了什么?有关部门和事故涉及单位应该勇于担当责任。

在8月25日的发布会上，黄玉生表示，发生事故的三环路群力高架桥工程是依法审批工程，与阳明滩大桥分属两个工程建设项目。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事故发生地点位于桥梁整体的中部偏南，为上跨洪湖路的上行匝桥，长121米，距阳明滩大桥南端3.5公里。该项目属于独立建设项目，与阳明滩大桥分属两个工程建设项目。目前，阳明滩大桥畅通无阻。”

而此前，在事故桥梁与阳明滩大桥关系上，哈尔滨市建委副主任孙庆德8月24日曾表示，发生事故的工程为连接阳明滩大桥的疏解工程。事故调查需要时间，公众都能理解。但事发3天里的2次新闻发布会，却让不少人疑惑，事故原因扑朔迷离。前后矛盾的说法再一次引发媒体追问。

哈尔滨市政府8月27日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再次强调发生事故的匝道与阳明滩大桥没有关系。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发生事故的三环路群力高架桥跨洪湖路上行分离式匝道，在上次发布会上，我已讲到此匝道与阳明滩大桥没有关系，是一条上三环路群力高架桥的一个分离式匝道，此桥段梁体长121米，宽9米，坡度3.5%。梁体是一个独立的整体钢—混凝土叠合梁，此段匝道工程，根据我们查阅的工程资料，工程造价为709.42万元，施工期限为90天。由于该匝道是相对独立的上行分离式匝道，对三环路群力高架桥没有造成大的影响，所以，目前三环路群力高架桥的主体交通正常通行。

在8月27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黄玉生终于公布了事故桥梁的设计、施工、监理单位。

哈尔滨市政府秘书长 黄玉生:此匝道工程设计单位为哈尔滨市市政工程设计院，资质为市政行业甲级；施工单位为福建省交建集团工程有限公司，资质为市政公用工程施工总承包壹级、公路工程施工总承包壹级；监理单位为黑龙江百信建设工程监理有限公司，资质为市政公用工程监理甲级。

事隔26天，9月19日，哈尔滨方面终于公布了“8·24”阳明滩大桥引桥事故的调查结果。 调查结果称:导致大桥垮塌的直接原因是4辆货车严重超载。至于外界关注的事故桥梁设计和质量是否存在问题，调查结果认为:没有。

在近十年中，我国有1.5万座5米宽以上的桥梁的建成，如此快速，世界少见，然而各类大桥的非正常死亡频频出现，始终挑战着公众容忍度的极限。

2010年2月14日，四川省洪雅县柳江镇红星村一铁索桥意外垮塌。

2010年1月3日，昆明在建新机场立交桥在浇灌过程中垮塌。

2009年6月29日，黑龙江伊春铁力市西大桥发生垮塌。

2009年5月17日，湖南株洲市区红旗路一高架桥发生坍塌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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